“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准备开始吧。”说着米洛站起身来。
“恩？”
“接下来你只要身心都放松，把自己交给我带领就好……一点一点释放掉力量。”说着米洛把右手手掌轻轻抵在她的额头，继续轻声说着，一瞬间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连瞳孔都呈现出放空的状态。“我现在会带你重新回到不久之前，虽然稍稍会有些不适，请忍耐一下。”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小杂都有些恍惚，但这种好像电梯下降一样的微小异样感很快消失，他揉了揉眼睛继续将目光投向两个人。
“诶！”不由得倒发出惊呼，小杂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低声惊呼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刚刚还空旷的大厅完全变了模样，成了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两居室房间，而小杂他们所在的角落刚好是玄关的位置。“瞬间移动”、“空间转移”之类不可思议的名词在脑海里不停跳动，猛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但火辣辣的疼痛感并没有让眼前的奇幻景象消失。
“你在干什么？自虐吗？”耳边传来欣琳不屑一顾的声音。
“这……这……这是什么？你也看得到吧！告诉我没有出现幻觉！对吧！”顾不上后果小杂下意识地抓住欣琳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很疼啊！你这个蠢蛋！”暴言上升了一级，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腹部，“都已经那么清楚地告诉你不要慌张了。”
“怎么看这也不是‘一般情况’吧？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小声点，不要打扰他们。”恶狠狠地投来“再敢出声就杀了你”的目光。
“呃……那至少稍微向我说明一下，这是幻觉？可是你也看得到吧。”无奈只好再把声音压低地妥协了。
“这就是大叔的能力——‘梦显’。”欣琳看起来颇为自豪的样子，看着小杂一副被眼前场景冲击到头脑混乱的模样又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她现在已经进入浅眠状态了，你看到的是她的梦境，但这不是普通人那天马行空一样充满幻想的可爱东西，是‘真正发生过事实’。所以现在你还在旅社的大厅，你看到的也只是被映射出来梦的片段而已，你如果觉得走马灯比较容易理解的话也就是那个样子了。”说着伸出手摸了摸旁边本不该存在的墙壁。
“也就是说，我们正在看她和妹妹真正的生活？”
喂，就算是梦也是正大光明地窥探他人隐私了吧！
“简单点说就是这样了，大叔的语言能够让接受他旅行的人进入类似催眠的状态，让他们在梦里重现一直困扰他们的‘真实’。因为人总是会说谎的，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甚至有些下意识的谎言说的人自己都无法察觉，但谎言就是谎言，只靠这些虚伪的说辞是没有办法接触到事情的本质的，但被‘记录’下来的东西就不一样了，怎么样，很便利的能力吧？”
“这不可能……太不符合常理了……这奇幻小说一样的叙述是什么？”已经陷入恐慌的小杂似乎没有听进欣琳后面大段的解释，只是抱着头不断试图否定这自己无法理解的现实。
“真是丢人！”迎面又是一拳，小杂连忙捂住嘴才没有发出悲鸣，“让你旁观已经是非常破例了，好好看着吧，见识见识我们的真本事！”
神啊，保佑我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吧！——小杂不禁在心里哀号，可面对无法逃离的现实也只好自暴自弃地沉默地关注起了事态的发展。
“可以开始了吗？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来。”米洛和小雅姐姐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却成了这场景中极为突兀的一部分。
“恩……”毫无防备顺从的答道。
“我回来了！”
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杂猛地跳开摆出一副防卫的架势。
“不用那么夸张，这里终归只是梦而已，你无法接触到任何东西也无法和里面任何人沟通，就当做电影回放好了。”欣琳重新坐回在这里并看不到的椅子上面，这种看似浮在空中的不真实状态让小杂顿时被挫败感击垮。
从推开的门口走进来的人看上去有些萎靡，应该是小雅，她一边脱下大衣一边向屋内走去，看着存在的人穿过自己的身体小杂觉得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么奇妙的感觉了。
“姐姐，我回来了。”从厨房喝了口水出来之后，停在靠近门的屋子门口轻轻扣了扣门，但里面并没有传来相应的回应，“你把橱柜里的东西重新摆过了吗？我说过不用动它们的，放在熟悉的位置会比较方便吧？”
虽然是责备的话语但却透着不安与无奈。
“姐姐，听到的话能和我谈谈吗？”继续试探的敲着门，“我最近确实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陪你是我不好，你别再一个人憋在屋子里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半晌，还是没有半点回应，小雅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复杂，几乎快要哭出来：“求求你了，出来吧……”然后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为什么都这么诚恳了还是不肯出来呢？那个姐姐看上去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小杂还是没忍住小声说着。
“接着看下去不就好了，‘戏剧’快到高潮了。”欣琳突然来了兴致，津津有味地注视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好可怕……好可怕……”小雅突然抱住头惊慌地重复着一句话。不一会儿猛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连眼神都空洞地看不到底，可就在下一秒小杂也被她的举动惊得合不上嘴巴。
她轻轻拧开了那扇刚才无论怎么敲都没有打开过的门沉默的走了进去！
又是一段空白的时间，整个空间都静的让人背后发凉，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没有交流没有正常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小杂一时冲动想要进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但被欣琳更加兴奋的表情挡了下来。
咔嚓。
虽然感觉非常漫长但实际可能只有几分钟之后，门再次从里面被打开，但出来的并不是小雅——那种自信满满温和又坚强的样子是姐姐？！
“小雅……你回来了吗？”走到旁边的房间敲了敲门。
“小雅！小雅！”没有应答于是持续着敲门，“今天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不开心的话就来和姐姐说好了，没有问题的，小雅这么努力即是遇到挫折也一定能过去的，先出来好不好？姐姐……想和你谈谈。”
哀求没有任何反应，“小雅也饿了吧，姐姐去做饭，做你最爱吃的意面好不好。”说着收起了愁云满面的表情硬是扯出了一点笑容，然后转身走进厨房忙碌了起来。
哗哗的水声反复冲击着干燥紧绷的空气。
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小杂把目光投向欣琳，她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你也开窍了，虽然晚了点。”
伴随着菜刀落到案板上沉闷的咚咚声正在“浅眠中”的小雅姐姐似乎有了什么不快的反应梦呓般发出呜呜的声音，眉间也痛苦的扭在一起，像要逃避这种状况一样微微扭动着身体，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扭曲。
“没关系的，这只是梦，不会再次对你造成伤害，不必害怕。”米洛右手维持着抚在额头的姿势左手则轻轻打在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仿佛安心了一样再度平静了下来。
“啊……”一声强忍的尖叫把小杂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梦境之中，几滴鲜红的液体滴落在四分五裂的蔬菜上面，菜刀被扔在一边，而姐姐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小手指被染成血红顺着指尖又染红了地板。
“……晚饭，弄脏了啊。小雅已经很累的，没有晚饭吃怎么办……”深深地自责着，全然不顾手指传来的疼痛只是木然的说着抱歉的话。
“姐姐你在做什么！”好像被切换的开关一样，突然握住正在流血的左手惊呼，然后眼泪扑簌簌的掉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想要消失啊！”
看着她一个人在空落落的房间里失声痛哭小杂终于看不下去扭过头去。
“怎么，同情她吗？”
“……”
“那可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人类对机械产生感情而不愿去毁灭已经坏掉的东西是正确的吗？希望被需要，希望有人可以倾听自己的苦闷、牢骚所以制作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情感载体，当它失控的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是就是感性吗？只不过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败罢了。”
欣琳站起身来，小杂用余光瞄到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凝重的神情。
“可她是因为孤单才会想要一个人来陪伴自己的吧！”
“呐……你觉得有人是完全不孤单的吗？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你了解别人多少？陪在你身边的人也许下一秒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她也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才会创造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来吧，只有自己才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那为什么还会失控？在控制‘那个人’的不就是小雅自己吗？”
“就算是被制造出来的情感如果投入了太多也会变得真实起来。我不是说过了吗，有时候说谎的人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说的是谎言，那就是因为他们自己信以为真了。”
……看着眼前渐渐变淡的场景刚刚发生的真的好似一场梦在米洛把手收回的瞬间消失了，小杂恍惚了一下转过身看到欣琳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本社提供的服务到此结束，请问您还满意吗？”标准的商业式笑容和不变的居高临下的态度。
“……”终于从梦境中脱离的小雅迟疑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个子娇小看气势逼人的少女一言不发。
“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人可以告诉你这个事实，很难面对是吧？现在轻松一点了吗？”
“她……不在了。”
“恩，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她’已经不存在了，即是你不想承认现在也只剩下你一个人，当然，在我看来和你之前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注视着小雅悲伤地表情欣琳一字一顿地说着好像要把每个词语都印刻在她头脑里一样。
“我没能留住她。”
“哪里的话。”欣琳上前一步抚摸着她的脸颊笑了，“难道最想让她消失的不就是你自己吗？踏进这家事务所的大门不正是因为你认为我们可以帮你从那种‘噩梦’里逃出来吗？”
那种自上而下贯穿身体的压迫感瞬间溢满整个屋子，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能听我说话的只有她而已……我又要变回一个人了……我明明那么依赖她，为什么不能留下呢！”一把挥开欣琳的手臂。
“你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吧。”欣琳不屑地哼了一声，“对自己创造的东西的负责，你不是小孩子，不要认为所有人都会纵容你的任性！”
被一副小学生模样的少女如此说道小雅涨红了脸。
“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她’只是你的附属品，被你刻意塑造出来的形象，所以亲手破坏掉她的也是你，从接受这次计划开始你应该已经有所觉悟了，我只协助有需要的人，所以才能帮你实现这个目的。”
“……”
“她是因为不再被你需要才消失了。”看着小雅沉默了下去欣琳说了最后一句话转身向楼上走去，随即身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那个……”气氛再度尴尬起来，小杂手足无措的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消沉的小雅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的米洛也站起身来：“既然社长发话了，这次的目的也算圆满达成，接下来的生活还是要靠客人你自己来选择。”
“……或许错真的在我。”小雅捂着脸呜咽起来。
“关于这件事你大可不必纠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希望被人关注的意识，情感失控只是少数特例而已，这也只能说明你是个比一般人更加敏感、感性的人而已。‘她’虽然已经不在了，但至少那份情感还是存在的。”米洛指了指她缠满绷带的小指。“社长只是不太擅长表达，她也是希望你能更积极地去面对生活。”
听着米洛温柔的声音小杂却是满心的质疑，那个暴言社长绝不可能会有那么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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